“桃花開杏花落楊柳吐絮,”好美的意境啊!只是不覺間“不知細葉誰裁出,二月春風似剪刀”的早春時節匆匆而逝,轉眼已經到了東風浩蕩百花齊放的仲春時光。“杏花綻放粉飾界,春日如紅云朵朵”,正是杏花次第開放的時節,是誰賦予了它“沾衣欲濕杏花雨,吹面不寒楊柳風”的詩意,是誰增添了它“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”的浪漫。“綠楊煙外曉寒輕,紅杏枝頭春意鬧”。繁花似錦、生機盎然的滿園春色,竟被一枝出墻紅杏渲染得如此如火如荼。
“寧吃仙桃一口,不吃爛杏一筐”,我總覺得這句話總結的過于偏激,似乎對杏兒不夠公允。人們的審美與情味總是因時過境遷而改變。別忘了,杏也有過葉綠果黃的喜人時節,桃也有時過境遷瀲滟不在的時候。在北中原小麥即將成熟的時候,翹首站立于杏樹的濃蔭之下,在綠葉間摘一顆熟透的麥黃杏,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會讓你通體舒爽。只是在那個杏樹多桃樹少的特殊時期,人們因為物以稀為貴的緣故格外鐘情于桃。“桃養人,杏傷人,李子樹下埋死人”。桃性溫,杏則大熱。小時候就見過鄰居家的孩子因吃多了杏而上吐下瀉的。其實,何止于杏,什么東西吃多都不舒服。
我的家鄉在豫北平原上。古老的金堤蜿蜒橫亙東西,于是我們這一帶就有了上堤和下堤之分。堤上土壤呈沙質適宜種瓜果,堤下土壤呈淤質宜于種糧食。生活在堤下的人好羨慕上堤人,杏啊桃啊大棗花生什么的,一年四季瓜果飄香。我的兩個姑姑家都住上堤。她們每次回娘家的時候,也總愛捎一些時令水果和土特產。我們幾個本家兄弟童年最甜蜜的回憶之一,就是能夠去上堤姑姑家走親戚,或是姑姑走娘家的時候。因為那是我們敞開了吃杏桃栆,一飽口福的幸福時刻。

在那個水果品種為數不多的時代,我們珍惜與每一種水果的親密接觸。杏也一樣成了兒時甜蜜的回憶。我能說出來的杏的品種不多,印象比較深的如麥黃杏,白沙杏。有一種小而又丑的品種,我們把它形象的稱作“羊屎蛋杏”,成熟的季節大概是在麥收之前。還有一種叫真杏的品種更是我們小伙伴的最愛。但無論是哪一種杏對于童年的我們都是甘之若飴。你想想,或酸酸甜甜,或沙沙面面,吃后已經是唇齒留香了。然后還能再品到杏核的香甜那簡直是人間美味了。
但大多杏核是不能吃的。大人們總是反復告誡我們說:“苦杏核有毒,吃多了會死人的”。有的小伙伴實在忍不住好奇,偷偷品嘗也總是掐掉尖部。然而那苦苦的味道還是讓很多孩子望而卻步。不過苦杏核剝仁煮熟然后用涼水抜一下,去苦味。同苦菊、芫荽涼拌,就成了餐桌上一道美味佳肴了。
每次品嘗了杏的甜美之后,杏核是絕不會隨意扔掉的。當然也會有一些被孩子們有意無意掃進自己家的糞堆。等到秋收過后,大人們把一車車家糞拉到地里,也就把那些杏核帶到了田野。經過半年漚制的杏核到了開春就能夠長出小杏樹了。記得小時候春天到地里挖野菜,能夠讓同伴羨慕的除了一籃子新鮮的野菜,再就是誰能意外發現一顆小杏樹。雨水季節過后,麥苗開始攢了勁的長。那些有意和無意被人們扔下的杏核開始破土萌芽,隨春風長大。隱身于田壟間,生長于麥苗中。“這里有個小杏樹兒!”帶有兒化音的語調微微上揚,發現“珍寶”的喜悅,就像彌漫在空氣中的芳香立即四散開來。在小朋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中,發現小杏樹的人臉上都能笑成花,比現在彩票中獎都興奮。小心翼翼的帶土挖出來,放進籃子里,見人就炫耀一番,保證讓半個村的小伙伴都知道。精心地在家里挑一塊地方,挖坑、封土、上糞、澆水之類的活計肯定不用父母指派。種好后,每天早上起來,看著杏樹成長,對著小杏樹傻笑,好像小杏樹能在一夜之間能長成參天大樹,滿樹杏花飄香,枝枝掛滿黃杏。
“兩岸曉煙楊柳綠,一園春雨杏花紅。”杏花有粉有白,粉如霞,白如雪盡情渲染春天的色彩;沾衣欲濕杏花雨,小雨淅瀝潤如酥,悠然自得的小資情調;“小巷明朝賣杏花”,頭插杏花,目含春風另類的浪漫。